李广宁右手伸出，握住了奎岁的左手，张开嘴，轻咬了两下她的拇指。
他理智尚存，而奎岁左手冰冷光洁的质感，让他过热的脑子冷静了一些。
在他轻咬下对方拇指的时候，奎岁的左手会下意识地做出反应，用没被咬住的四指轻轻抚摸李广宁的脸庞。
他松开嘴，犹豫了一下，但还是继续握着，不愿放开。
抚摸着她的手腕，和她的掌心贴合，再反复揉捏她的手指。
她的手掌温度略低，握着很舒服。
摩挲着这双光洁的玉手，李广宁竭力控制自己想要咬下去的冲动。他感觉到，这双手上，有两根手指格外光滑细嫩，那是奎岁的小拇指和无名指。
之前的两根手指已经掰下来，送给他吃了。
这刚长出的两根手指还很脆弱，神经也格外敏感。只是轻轻捏一下，就会蜷缩起来，想含羞草一样。
所以白天的时候，奎岁一般会将左手揣在兜里，只有夜间她才会伸左手搂住他。
“靠，真下不去口啊。”
想到这里，李广宁叹了口气，将奎岁的左手拿得离嘴远了点，但又舍不得，还是紧紧握住不放。
他开始胡思乱想。
虽然严格说来，这副属于身体不属于奎岁，而是属于初代魔女。但那个此时名为迦利娅的天使，如果重新回到这副身体里，是否会拥有和奎岁一样独特的魅力？
那个女孩的性格会不会和奎岁一样，神经大条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顽固？
当奎岁失去这副漂亮的身躯，自己能否接受一个不可名状的邪神睡在身旁？
渐渐地，他握着奎岁的手越来越用力了。另一只搂着奎岁的手也用了些离，忍不住将她拉得贴近了些。
逼仄黑暗的房间里，任何动作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了。李广宁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喘息和奎岁轻微的呼吸；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疯狂跳动和空腹的鸣叫；能听到奎岁嘴唇间发出的呢喃，还有她头发在布匹上揉擦发出的声音。
最后，奎岁被紧握的这只手察觉到了什么，微微用力，反扣住了李广宁的右手。
李广宁视线从手上离开，一点点偏移，看向奎岁的脸。
本来，在这黑暗中应该看不到什么的。但她已经醒了，红色的眼睛成为了暗中唯二的光源，此刻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。
李广宁有些尴尬：“你醒了？”
奎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反问道：“你睡不着吗？”
“嗯，是睡不着，有些饿了。”
“哦，是这样啊。”
两人都沉默了一会，奎岁再次开口：
“你想吃我？”
“是。”
“哪种吃？”
“都有。”李广宁承认了：“开始只是觉得饿，想要拿着你的手啃两口，我在尽力控制。但为了克制暴食的欲望，我开始想起了过去和你一起相处的经历。你的脸正对着我，我能感觉到你的呼吸，还这么紧紧贴着，就有些忍不住了。”
“你忍不住，我倒是不奇怪，这副身体的魅力我还是知道的。毕竟初代魔女长得非常符合人类审美。”
奎岁并不生气，反而有些释然：“反而你能忍这么久，我才奇怪。毕竟我们抱在一起睡都有一个多月了，你不做点什么，我反而要觉得你有问题了。”
“你既然早有预料，为什么每天还是甘愿和我睡一起？”
奎岁似乎不太愿意多说，含糊到：“……因为我们签订契约了，所以我们不能分开。何况我也不讨厌你。”
李广宁：“好吧，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？继续睡吗？”
奎岁：“我应该也睡不着了……不如我们聊聊吧，有些事情我也早就想问你了，之前一直没好意思开口。”
两人起身，蹲坐在房间的墙边，尽量保持了一些距离。
李广宁首先开口：“问吧。”
“你为什么一直很害怕我？”奎岁侧过头看向他：“自从我们签订契约后，我应该就没有对你表露过任何恶意，但我感觉得到。我一直在尽力理解你了，你似乎也挺喜欢我的，但有时候你在装傻回避我。”
“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点复杂……我记得，你说过，你和我签订契约后，就拥有了我的大部分记忆，对吧？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知道我那几个印象深刻的梦吗？”
“知道。”奎岁点了点头：“我知道的有三个：在第一个梦里，你在一个无数空房组成的怪异迷宫，走过一间空房又是一间。哪里没有窗户，只有无数的空屋。在那些空屋组成的迷宫里，有一个长相怪异的同伴一直陪着你、鼓励你、安慰你，它一边用温柔的语气和你对话，一边不断啃咬着你的身体，直到你被啃成一副骨架；
“在第二个梦里，你看到了你过世的祖父祖母，或者说梦到了长得像是他们的两个生物。这些生物回到了家里，陪着你生活，但渐渐地，你家中其他的人也消失了，邻居和同学也消失了，学校空无一人，跑到街道上也看不到任何行人。而那两个生物则一直跟着你，对你微笑。你非常害怕，但又不敢离开他们。
“在第三个梦里，你变成了一个长着数对骨架翅膀，下方伸出无数血肉触须的机械球体……好像是那样，中间还变形了几次。你变成怪物后肆无忌惮地杀人，连自己的父母大声的呼喊也阻止不了你。”
“这就是了，我一直以来恐惧的就是这个。他人如果展露出过度的温柔和善意，就算是伪装的，也会让我产生依赖，甚至让我甘愿忍受善意之下掩藏的恶意。就如同梦中，迷宫里那个长相怪异的同伴，那对死后归来的祖父母，明知道他们是危险的，还是不愿意离开。
“但更让我恐惧的是你本身。我在和你签订契约的时候依稀感受过，你本体是多么庞杂混乱的东西。我实在无法想象，那种东西孕育出的意识，在获得人类身体后，能够理解人类的爱恨。在梦里，我变身成为那个怪物后，就连我父母的呼喊也置若罔闻，而你又怎么会理解我作为一个人对你的爱意？你又怎么会在乎呢？”
奎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：“所以你在畏惧，担心我对你展露的善意都是别有用心的，担心我的言行都是一个怪物对人类的模仿。所以我越是对你温柔，越是理解你，越是展露善意，你就越是担忧？”
“对，因为你对我的善意没有立得住的理由。如果我真的在现实中，遇到个像你一样的女孩，我肯定会无可自拔地爱上你的。但是你不可能存在于地球，你终究是一个邪神和一个少女躯体融合出的非人生物。地球上也不会诞生一个像你一样，在了解了我全部的过去，还愿意理解我，并对我这样无趣的人表达善意的异性。”
“这就都说得通了……你还真是个拧巴的家伙。”奎岁松了口气，如释重负地看着李广宁，露出笑容：
“你既然这样想，我也没有办法，毕竟我无论怎么解释，都会加重你的疑虑。
“而且我也确实无法解释，为什么我作为非人类的存在能够拥有人的爱恨……但我还是要说，你对我确实很重要。
“虽然你自以为自己只认识我一个多月，但我在命运的预兆里，已经预感到将和你一起度过好几个百年了，甚至可以说，你就是我，所以我对你的感情确实无需过多的理由。如果这副女性的身躯能陪着你度过接下来的日子，那这就是我的本体。
“所以现在，别垮着脸了，”奎岁将自己的左手食指抵在李广宁嘴上，说道：“如果饿了，就咬我一口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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